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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种真诚 王 正
创作应当首先听命于谁?是应首先听命于领导,还是听命于读者和自己的心灵?
原中国文联主席曹禺先生曾有过深深的失落。他在后半生本应写出超越原有水平的作品,登上新的高峰,然而竟没有。平心而论,当时领导曹禺先生的领导,是真诚地叫他写好的。比如写《王昭君》,领导确是叫他写好这位民族团结的伟大女性的。这个要求一点不错。曹禺先生也真诚地接受并玩命地付诸实践。但这两种真诚结的果子却有些苦涩:在《王昭君》民族团结的伟大形象中,少了点具体的人生悲剧,一般扭曲了个别,就很难像《雷雨》《日出》那样让人们感动。作为领导,不论他懂不懂创作规律,大概都会这样要求的,这其实是社会层面的现实意识。而如何去创作,就是作家自己的事了。
对作家来说,有两条道:一条是真诚地把领导的要求往形象上贴,往形象里塞,下劲地充当工具;一条是只管真实地表达个别形象,只去追求审美的自由。前者冷落了审美,越真诚越糟糕;后者是在审美中张扬,越真诚越出色。到头来,领导那个意图却会从审美形象中自然而然地显示出来。审美规律有这个能耐。白了说,叫歪打正着,无心插柳柳成荫;文了说,叫不用之用。有一些作家坏就坏在太听话了,或者叫不会用作家听话的法子,心甘情愿去委屈创作的审美规律。
我以为,领导要大度一点,我领导我该领导的,你尽管写你的;作家也明智一点,你尽管领导你的,我写我该写的。两者在这样的层面上契合,审美规律就能给领导和作家在作品客观的社会性上找到一个结合点。在规律面前,创作其实是作家们自己的事。楚顷襄王没领导屈原怎样写,《离骚》不是写出来了吗?曹雪芹的《红楼梦》也不是乾隆领导出来的。如果沙皇把托尔斯泰领导一下,硬要他去谴责“不道德”的安娜·卡列尼娜……那世界文学史上该少了多少光彩?古今中外,其实没有任何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单单是“领导”出来的,是太听话听出来的。
就作家角度言,要改掉太听话的毛病,不是说说就能奏效的。这只能随着物质、精神、利益的羁绊一天天松脱才能慢慢有起色。领导身上的某些体制特色的消褪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,谁也性急不得。有了这点悟性,违心的惧怕和幼稚的真诚就会少一点,对审美的干扰就会少一点,作家们也不至于成熟在过了季节的年岁。
(选自《读书》1995年第3期,有改动)
请简要概述本文的论述思路。
指出文章第二段运用了哪些论证方法,并简析其作用。
细读全文,说说“在规律面前,创作其实是作家们自己的事”中的“事”包含哪些内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