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废墟上的生命
程相崧
机器轰鸣着,那些房子转眼间便成了废墟。风穿过这片废墟,发出像穿过荒原一样的尖利呼哨。
在更大的装卸车到来铲除最后的印记之前,站在这些废墟上的生命,只有那些树,枣树、香椿、石榴、柿子……它们颤抖着,摇晃着,绝望地咆哮着。现在,一切都暂时过去了,一切又都暂时平静了下来。在满目的废墟和惨不忍睹的狼藉中,它们显得那么渺小,那么卑微。
叶落归根,这些树是不会离开了,它们还在用自己一身的碧绿守候着脚下的土地。而有一些白发苍苍的老人,就没有这么幸运。它们要离开这样安静的小院,搬到楼房上去了。这些树们,一定还记得老人临走之前每个晚上的啜泣吧?他们真想死也死在这里,死了就埋在这些树下。但无奈的是年轻人并不这样想,他们说“树挪死,人挪活”。他们没有老人那份对故土的眷恋,所以他们不会管这些树的感受,不会费事地挖出一个大大的泥坨子,把它们小心翼翼地移走。甚至不会想到为它们拍几张照片,以备以后念想的时候翻出来看看。一切仪式都被迫不及待地简化到极致:放几通鞭炮,雇上辆搬家公司的车,找上人,带上值钱的家具和电器,说走就走了。
其实,站在这里的每一棵树,都能讲出一段感人的故事;每一片叶子、每一条纹路上都印满了对于家的记忆。如果细细掂量起来,这些记忆沉甸甸的,像一捧沉甸甸的沙,那么细腻,那么均匀,每一粒都泛着耀眼的金黄光泽。是的,每一棵树都记得当年把他们从外面扛来,又用铁锨一下下挖开坚实的黄土,再将它们栽种在地下的那个人,也许他已经先于它们入土,但土地上似乎还留着他手上的汗水。每一棵树也都记得这个家里的一个个年轻媳妇进门之后,倚在它们身上说话时候的羞涩模样。尤其是那些枣树、石榴。枣树包含着早生贵子的福梦,石榴则寄托了中国人多子多福的梦想。所以一个夏天,这些年轻的媳妇总是在枣树和石榴树下望了又望。后来媳妇年岁大了,成了婆婆;再接着婆婆的媳妇又熬成了婆婆。在媳妇们老去的时光里,孩子们也正像一茬一茬的庄稼。他们一开始总是在树下玩耍,撒了尿和泥垒屋;后来背着书包去上学,回来之后便在树下喝水,吃瓜,写作业;再后来他们外出上学或者打工,上了火车,翻开背包,便会看见娘塞进包里的红枣和石榴。于是家的每一个角落,每一寸记忆,便都如同放电影一样,伴着咔嚓咔嚓的铁轨声,一帧一帧地慢慢放映着。而今年的枣子还挂在枝头上,青着,它们或许已经等不到成熟了。
除了枣树和石榴,还有那些椿树。每年春天,那些像火苗一样的叶芽总是唤醒了人们惫懒了一个冬天的肠胃。吃盐点火都要列入收支计划的年月,它们无疑是餐桌上的美食。春天当菜,夏天喝凉面条,剁碎了又替代了香油。也因为如此,年复一年,它们的枝干变得极不规则。没有伸展的树枝,没有发达的树冠,像一个天生的怪人,样子甚至有些狰狞。跟其他几种树相比,椿树几乎要算是家园里最丑陋,最不修边幅的树了。但就是这样的丑陋,却并不影响它最后跟其他的树木一样对于院落忠诚的守候。忠诚得就像那些在这些院落里住了几十年的老狗。在这些房屋被夷为平地的那几个晚上,总是有几条毛都有些脱落的狗在废墟边上狂吠。那是些找不到家园的游狗,一边狂吠,一边用幽蓝的兽眼望着月光下的废墟。一连几个晚上,不停地吠叫,让附近居民楼上的住户焦躁不安,以至终于忍无可忍。于是叫来保安,将它们诱骗进尼龙袋子,然后被愤怒的人们踩踏踢打。可即使这时候,它们还在凄厉地呼喊着自己的家园。
当然,除了这些树,我相信跟人们一块儿生活在这些院落的,还应该有其他的生命,像老鼠、蛇和昆虫。老鼠跟人类一起共处了几千年,可以说是人类最忠诚的邻居。但它们见异思迁,重利轻义,在人们陆续搬出这片房子之后,便仓皇地追随着人们的足迹而去。蛇更不用说,它们比人们跑得还快。蟋蟀是常在锅灶边啃噬散落的饭粒的,但自从锅灶冷寂了之后,便再也听不到它们的歌唱了。废墟上的那些树啊,真是寂寞极了,但连这寂寞,也在一分一秒地慢慢损减着……
这些树仍旧站在那里,朝废墟上望着,望着……
(选自《散文百家》,有删改)
文章第一段在全文中有何作用?
为什么“白发苍苍的老人临走之前每个晚上都在啜泣”?请结合下文作简要概括分析。
作者在临近结尾时又提到老鼠、蛇和昆虫等其他的生命,有何作用?
题目为“废墟上的生命”,可作者为什么选取了其中的一些树作为重点写作对象?请结合文本与现实,谈谈你的理解。